澄凝之境

心澄则凝

他比烟花寂寞 番外05

等不到零点了

提前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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洞房花烛夜,金榜题名时。

又到一年科举放榜时,高挂的进士榜前人头攒动。长安十二街家家卷起帘子,欲瞧瞧好这神仙般的新进士们。

春回大地,日光和煦。曲江池边寒梅开得正盛,暗香沁人。新科进士们在花下设宴,酒杯中摇曳着灿烂如霞的花影。

喧闹的马车声络绎不绝,就连王孙贵胄们也纷纷赶来,欲睹他们的风采。

宇文泰和木芙蓉喜极相拥的身影,秦子阙都看在眼里。他垂下眸子,黯然一笑。

宇文泰诛杀俱公公功不可没,这次他成为新科进士,也在自己意料之中。看来芙蓉的出阁之日亦不远了…

近日因科举之事忙得晕头转向,不日又要准备迎佛骨舍利。这吏部侍郎,真是份累差。

难得忙里偷闲,秦子阙伸了一个懒腰,颠了颠手中的钱袋,往醉花楼走去。

醉花楼最负盛名的便是这翡翠梅花酿,色清如水晶,香醇似雪海。一盅好酒,配上龙井虾仁、宋嫂鱼羹、莺歌春笋,人生得意莫过于此。

“呼而将出换美酒,与尔同销万古愁。”

喝到微醺,秦子阙放下银子,起身走出了楼。长安街上比平日热闹了些,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,不知不觉走到了龙凤楼前,里头的白玉芙蓉簪子一下子吸引了他的视线。只见白玉温润细腻,如脂如膏,芙蓉花雕刻得栩栩如生,惟妙惟肖。当作芙蓉的贺礼,很是不错。思及此,便掏出了钱袋。

就在这时,一个小叫花子蓦然冲过来。

秦子阙一个趔趄。待他站定,手中的钱袋早已易了主。

“光天化日,朗朗乾坤。连小爷的钱袋也敢抢,看我怎么收拾你!”他捋起袖子,拔腿向小叫花子追去。

小叫花子身形虽小,脚程却极快。少顷,秦子阙已是大汗淋漓,气喘吁吁,前方的人影也越来越远。他停下来,恨恨的踢了一脚脚下的石子。

环顾四周,满眼白梅,该是西郊梅林。

秦子阙扶着一棵梅树坐下,擦了擦额上的汗珠。追了好一会儿,眼下正口干舌燥,忽地听到淙淙流水声,声如鼓琴击筑。他心下一喜,循着水声走去。

越过梅林,一道深涧映入眼帘。涧身狭长,水流急泻而下,形如宝剑,寒光闪闪。

秦子阙不由加快步子,心切之下竟身形一晃,把脚崴了。他跌坐在乱石之上,揉了揉刺痛的脚踝,发现自己竟起不来了。他抓起手边的石子,用力扔入水中,却泄不去胸口积聚的抑郁之火。

时至玉轮高挂,点点碎星,也没见一个人影,秦子阙的心随着凉夜冷了七八分。肚子早已雷声如鼓,耳边隐隐有吠嗥,他不由打了一个哆嗦。

该不会要死在这里吧?

秦府一群没良心的东西!果然姐姐走后,就没人真正关心他了…

秦府院内,唐云起负手而立,昂首遥望着空中玉蟾。淡淡月光将他整个人都镀上了一层银辉,似不食人间烟火。

紫儿被另外两名婢女推上前,结结巴巴开口道:“唐云起,你也是秦府的家丁。眼下少爷不见了,你…”

唐云起并未理会她,依旧一动不动。

自那日慈恩寺一吻后,他在秦子阙眼里如同瘟疫一般,唯恐避之不及。既然他想躲,自己又何必自讨没趣。再者柳艺把那些影子都清理干净了,秦子阙身边已无危险。

“唐云起!”

耳边猝然提高的声线令人不悦。他转过身,见到紫儿眼眸中流露的急切和担忧,微微一愣。记忆之中,姐姐也曾为了一个男人这么看着他。为了一个不爱她的男人,放弃了一切;也因为那个男人,变成了魅,终日在无尽的深渊里游荡。

值得吗?情之一字,他始终不懂。

唐云起回过心神,脚尖一踮,飞出了院子。

清冷的月光下,秦府家丁遍寻不到的少爷正蜷成一团,双眼泪光闪动,孤寂而凄楚。来到深涧边,唐云起见到的便是这一幅剪影。

眼底忽然出现一双布鞋,秦子阙惊喜的抬起头。“怎么是你?”他努了努嘴,嘟囔道。

“回家!”

“不要!”什么态度!秦子阙把头一撇,“此处月色撩人,本少爷还…”话还没说完,就被拎了起来。崴了的右脚因支撑着身体的重量,痛的他倒吸了一口冷气。

“你受伤了?”唐云起剑眉紧锁,不由分说便把人抱了起来,打道回府。

“你放我下来!”

他堂堂一个七尺男儿,这副模样被人瞧了去,岂不让人笑话!秦子阙双颊染上一抹绯色,在唐云起怀里不断挣扎着。

唐云起却未理会他的小打小闹,低头叮嘱了一句“抓紧!”,顿然腾空而起,向梅林飞去。所经之处,漫天花雨,香气醉人。

秦子阙见此美景,一时间忘却了吵闹。他微微抬头,瞅着一语不发专心致志赶路的唐云起,心头一暖。

还有人在意他,虽然眼前这个并不算是人…

他们刚在秦府门口落地,一群人便围了上来。耳边关切之声此起彼伏,秦子阙嘴角翘起,只觉一路的寒意正慢慢消散。

卧房内烛摇帐影,秦子阙吃下梅花糕,正要脱衣歇下。不料唐云起径直推门而入,走到床前一手抓起了他的右脚。

“你轻点!”抬起没受伤的左脚踹了踹唐云起的膝盖,想来这个怪物也不会怜香惜玉,他急声道:“我要求换人!”

“不要乱动!”嘴上虽这么说,手上力道已放轻了不少。唐云起瞥了一眼龇牙咧嘴的秦子阙,又加了一句:“他们找了你几个时辰,很累了…”

秦子阙闻言嗔了他一眼,便默默咬牙不再出声。

待敷上药,用布带固定好之后,唐云起忽然捧起秦子阙的右脚,道:“你的脚真小!”他一只手就能握住。

疼痛之外,一丝酥痒忽然从脚底心升起。秦子阙连忙收回自己的脚,把人打发了出去。在外劳碌了一天,眼皮已十分沉重。他吹灭了蜡烛,阖上双眼后很快便睡了过去。

一夜春梦,竟全是与唐云起的点点滴滴。


草长莺飞,春花烂漫。正是公子醉未起,美人争探春。

城东快活林内,牡丹此时开得极好,听闻长安女子们正在那儿争相斗花。这斗花不仅是女子们钟爱的一种游戏,也是男女相会的绝佳时机。吏部尚书之子宇文成风流成性,自是欣然前往。在他盛情相邀下,秦子阙推脱不掉,也只得走上这么一遭。

下了车,放眼望去,快活林里繁花似锦,罗群交织。少男少女们席地而坐,欢歌笑语,恣意快活,好不热闹。

在林子入口处依稀见到自己的死对头,礼部尚书的三公子的身影,秦子阙蓦然忆起那日还与这人争抢过华然居的粉头。往事历历在目,如今姐姐已经随着甄义去了朔方,自己也不再是刑部尚书的公子而是吏部侍郎,心中不由感慨万千。

“哟,这不是新任的秦侍郎嘛!”郑三郎忽地走上前,拦下秦子阙的去路,睨了一眼他身后的唐云起,面露嘲色道:“没想到秦府没落至此,胡人奴才…”

啧啧声传入耳中,秦子阙眼角瞥见宇文成正向自己走来,不怒反笑,挑眉道:“郑郎言下之意,是瞧不起胡人喽?自古皆贵中华贱夷狄。陛下圣明,爱之如一,任人唯贤。不料郑郎身为礼部尚书之子,竟如此迂腐!”说罢,又轻叹一声,似有惋惜之意。

“秦子阙你!”挑衅不成反被暗讽了一番,郑三郎怒目而视,他正要发作。这时,宇文成恰好上前,搭上秦子阙的肩膀,高声附和道:“子阙所言极是!”

宇文乃是根深蒂固的胡人高门。方才见郑三郎蔑视胡人,宇文成对他已颇有微词;听到秦子阙出声维护,不禁投去赞许的目光。

郑三郎见两人一搭一唱,心中不忿。但近日父亲欲与宇文家修好,他不便得罪宇文成,只得愤愤甩袖而去。

宇文成转过身,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个结识不久的友人。只见秦子阙肤若凝脂,朱唇微翘,对着郑三郎离去的背影得意一笑,灵动的眸子透着欲语还休的娇媚。

心湖泛起阵阵涟漪,他摘下手边的一朵红牡丹,抬手插到秦子阙头上,忽觉眼前这俊秀的面容,比周遭的清丽佳人们还要美上好几分。

秦子阙别过头,对面炽热的眼神令他有些不适。正好几名宇文家的门客围了过来,他便悄悄后退了几步,远离了这些人。

漫步于快活林内,不断有美人暗送秋波,却未见秦子阙驻足。察觉有只樟青凤蝶在身边徘徊不去,他恍然想起头上的牡丹,伸手取了下来,垂眸嗅了嗅。暖风袭来,一缕幽香扑入唐云起鼻中。

“你比她们好看!”

“你!”秦子阙闻言抬头剜了唐云起一眼。平日里他最嫌恶别人把他与女子相比!只是眼前的湛蓝眸子溢满真诚,不带一丝奉承或取笑,一时间叱责的话鲠在喉中。

艳阳下,唐云起一头银丝,流光溢彩。

胡人的容貌也就罢了,发色还这么惹眼!这不是存心给他找麻烦嘛?秦子阙蹙起双眉,思忖片刻后,拉起唐云起的手向缬彩坊奔去。

缬彩坊是百年染坊,布匹花纹样式繁多,且色彩明艳,深受长安百姓喜爱。一走进后院,便见一匹匹染布架于竹竿上,遮天蔽日。

秦子阙是缬彩坊的熟客,他越过忙碌的工人们,把唐云起往程家大小姐程小钰面前一推,“把他头发给我染黑了!”

程小钰先是一愣,随即失笑道:“这染布和染发,差之毫厘谬以千里。秦子阙,亏你想的出来!”她走上前,勾起唐云起的一缕白发细细看了一眼,又道:“办法嘛还是有的!”

唐云起满眼疑云,被秦子阙拽着走进了一间屋子。自己顶着这头白发晃荡了这么久,怎么今日就突然碍他眼了?还没来得及开口,又被一名婢女拉进了里屋去清洗头发。

程小钰给秦子阙递上一杯香茶和一盘点心。她从一个木箱中取出一个铁方盒,在秦子阙面前摇了摇,“这是我改良大豆煎,配上五种药材配制而成的药膏,可让白发变青丝!不过你要在这耐心等上一两个时辰。”说罢,转身也走进了里屋。

秦子阙径自坐下。春日厌厌,百无聊赖,竟不知不觉伏在塌上睡了过去。梦境之中,春光和煦。他正手扬缰绳,追逐鏖战。不料,身下的宝马忽然失控,他在上面摇摇欲坠。

秦子阙猛然睁开双眼,倏地窜了起来,又似是撞到了一面墙,身子向后倒去。幸好一个有力的臂膀揽上了他的腰。他连忙扶上眼前宽阔的肩膀,抬起头来熟悉的面容近在咫尺,却又多了一分惊艳。

见怀里的人已经站定,唐云起这才缓缓松开了手。

秦子阙后退几步,从头到脚打量着唐云起。

此时的唐云起已是满头青丝,乌黑发亮;又束了发,不复之前的杂乱无章。露出饱满的天庭,更显五官深邃,璀若星辰的眸子,宛如湖蓝色宝石嵌在白壁之上。程小钰还帮他换上了淡蓝水纹的襕衫,与头上的蓝头巾相映成辉。胡人之气尽去,真可谓玉树临风,风流倜傥。

秦子阙不由抚上胸口,惊吓之后渐渐平复下来的心跳竟又在悄然加快。

程小钰见状轻咳一声,对着发呆的秦子阙挑眉问道:“秦公子,满意吗?”

秦子阙随即收回心神。他刚要发话,只见程小钰身后的丫头眼角含春,垂下的眸子正时不时偷瞄着唐云起,不禁心头一酸。

若是这副打扮跟在自己身后,又要招多少该死的烂桃花?他拧起眉头,大声嚷道:“丑死了!给我染回去!”

“哈!?”程小钰盯着秦子阙,一脸诧异。这秦子阙是眼睛坏了,还是脑子坏了?应该是统统都坏了!她劳心劳力打造出来的这么一个翩翩公子,哪里丑了?根本是人间极品!她白了一眼秦子阙,没好气道:“过个十天半个月,颜色自然就退了。本小姐还要做生意,秦公子请回吧!”

秦子阙见程小钰赶人,回瞪了她一眼,扭头而去。快步走出缬彩坊,抬头看了看刺眼的阳光,闪身坐入马车。少顷,不见唐云起进来,他又撩起帘子。那人正双臂张开,低头望着自己的一身新行头。

“还不快上车!”

听到秦子阙不悦的催促,唐云起立即跳上马车。

他知道秦子阙在生气,却又不知道他为何生气。要把自己头发染黑的是他,染黑之后嫌丑要染回去的还是他!这一来二去,花了这么多功夫,到头来只换了一肚子气?

不懂!完全不懂!人心真如姐姐所说,是海底针,捉摸不透。

两人各有所思,一路无话。

下了车刚踏进秦府大门,紫儿便迎了上来,小声在秦子阙耳边说道:“少爷,有媒婆来说媒!”

“去去去,让崔管家给我打发了。”秦子阙摆摆手,对此事毫无兴趣。

说媒之后便是成亲吧…唐云起记得叶隐是这么说的。这时,叶隐说的另一句话也随之在脑中响起。心里咯噔一下,秦子阙是想当自己的新娘?

他伸手把人掰过来,一脸正色问道:“秦子阙!你牵过我的手,亲过我的嘴,接下来是不是想和我生孩子?”

秦子阙愣了愣,猝然推开唐云起,双颊如火烧。他指着唐云起鼻子,心急叫道:“谁要和你生孩子啊!”转念一想,不太妥,又喊道:“我和你怎么生孩子啊!”似乎更不妥?“我…”

话未说完,耳边传来杯子碎裂的声响。回头一看,只见紫儿、崔管家与媒婆呆立在身后,个个嘴巴张得可以放入一个鸡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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两个逗逼还没开窍

托腮思考ing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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